2009年3月3日 星期二

中國文化的大樹倒了


中國文化的大樹倒了



收到一張請柬,是城大中國文化中心、牛津和商務幾個文化機構一起辦的讀書會,講者是鄭培凱、白先勇、李歐梵,題目驟眼看來有些嚇人:中國文化的大樹倒了。其實接下來一句才是重點:樹倒猢猻在。讀書人自信,不怕自嘲。
樹倒猢猻散,沒人在乎猢猻散後的處境。捷克漢學家、李歐梵的老師普實克記了一筆,鄭培凱因此寫了一本書,讀來令人思之撫然。這幾乎整整一個月,在大學校園「雅緻玲瓏:走進崑曲世界」裏,看着他們幾位頻頻撲撲出出入入,尤其白先勇先生一副風塵僕僕而又優雅的身影,一種挽狂瀾於既倒又不失風度的美,就如崑曲,困乏多情。鄭培凱的書中說,大樹已倒,我們都是被迫散離的猢猻,學着構築安身的所在,走上了搬演等待果陀的舞台,四望茫然,猢猻或許能走出個人樣吧?
文化花果飄零,文化仍活在我們身上。憂患不失樂觀更令人奮進。雅事不怕硬銷,他們三位的讀書會就在今天傍晚美麗華商務印書館。



老友甘陽要去北京講「世紀大講堂」,世紀大講堂是一個電視節目,但長期設在北大校園的百年紀念樓裏,王魯湘主持。王魯湘是當年《河殤》的編導,有時無意中撳開電視,看到他和講者嘉賓憂戚與共的談論文化,有一種這年頭幸好還有他們的知遇和慰藉。上月在北大,剛巧也在百年紀念樓裏,上的是後奧運時代經濟發展的課。課餘對著大堂裏空空如也的世紀大講堂,沒有錄影,顯然更是金融海嘯滔天巨浪波及情緒,那種空空落落,茫然若失,覺得文化離我們真遠。
這一回甘陽要講的題目叫做「從富強到文雅」。想拉一拉強國致富的後腿,郁郁乎文哉,一聽就讓人叫好。甘陽總有一種本事,國內他的粉絲稱之為扳道夫,也即有一種扳轉潮流的敏銳和能力。說起來,那些全盤西化派、新左派帽子,未免張冠李戴,他戴的其實是一頂不合時宜的文化保守主義,一以貫之。記得初次聽他講座,二十年前,在中華文化促進中心,兩百多人面前,語到激動處他敲着桌子,引老柏克的話:我們應該求互補,我們應該作調停,我們要的是均衡。
柏克(Edmund Burke)被視為「第一位現代保守主義者」,甘陽說,有時候想到他,想到艾略特,想到奧威爾,總能讓生活在現世的我們清醒一點。什麼意思呢,社會進步,經濟發展,是大多數人共同推進的,但是文化的繁榮卻從來就是少數人的事。奧威爾說,讀書人在今時今日不能不被撕成兩半:一半進入社會,一半卻只能被放逐出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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