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3月22日 星期一

四手聯彈九成自由


四手聯彈九成自由




一個是北京大學著名法學教授賀衛方,一個是無畏的章詒和,合作寫了一本《四手聯彈》。據知香港牛津版剛印好尚未上市,內地媒體即傳出會出簡體字版的消息:章詒和與賀衛方,兩位都是在國內人文學界頗具爭議的人物,兩位都很久沒有在國內出版新作;這回竟聯起手來煮文變戲法云云。打電話向大姐道賀,祝賀她重獲出版自由。你不知道,章詒和自《伶人往事》後,她寫的《順長江水流殘月》《這樣事和誰細講》《一半烟遮一半雲埋》,編的《五十年無祭而祭》都只有繁體字版,而不被允許出版簡體字版的。誰知大姐苦笑着說,國家不是在進步嗎,書能印當然高興,但是全書還是被刪掉了一成篇幅,只剩香港版的九成內容。
這種司空見慣的事當然不值得大驚小怪的,只是還是好奇。不是說你們變戲法的這本書:「世俗,趣味,隨意,是宗旨。無政治,無思想,無鋒芒,是特色」嗎,怎麼還會被刪節?職業病作怪,也想趁機學習了解內地的出版尺度標準,我把被刪掉的文稿和香港版比照着仔細校讀了一遍。章詒和藉寫香港書展記在香港買禁書的〈歷史是有聲音的〉一文被刪,文中提了太多的禁書書名,也有不太陽光面的憤世情緒,影響不好,刪掉可以理解;〈先天禀賦,後天學養〉悼念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教授、中文口述歷史的始創人唐德剛先生,此文整個被刪,令人難以理解;〈雙照樓詩詞稿〉一文寫大漢奸汪精衛,刪去也許「大快人心」;〈遂了功名遂風情〉寫大右派羅隆基,因為羅隆基刪去令人無可奈何;〈錢鍾書的「閱世」〉一文出自北大法學教授賀衛方手也被刪,有些莫名其妙。我的迷茫注定我不能沾最緊密合作恩惠回內地尋求更大的發展。誰知大姐故意為難,說她其實非常懊惱非常鬱悶,我想她指的是她自己的妥協,她舉例說〈告別喀什〉一文的確實寫新疆,但文中這樣的一句話「一路行來,彼此的話都不多」也被刪,豈有此理,愈說愈惱怒起來。
耳濡目染盛世中國的偉大成就,我不知怎麼念念有詞的讀起陳冠中的「九成自由」來。其實,不能不承認中國是在進步,現在我們已經很自由了,除了少數不能出的大多數的都能出版了,當然仍需要一個過程,這樣再好好的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一切會好起來的,自由會有的。現在你不是已經有九成,甚至更多的題材都可以發表了嗎,可以想見,將來國家條件許可,還可以放寬到九成五、九成六。那就會跟香港、西方差不多了。何況,香港這種自由我們不是也經常駡嗎,也不見得真的最好,西方也有言論和活動的不自由。當然,差別是理論上在西方,政府權力是人民給的,而在中國,人民的自由是政府給的。但這也只是理論上而言,真實的情況不見得真的如此吧。我知道,你指的是「言論自由」不是「行動自由」,是真正的自由不是有限制的自由,憲法上說刻意說明「言論自由」,而不是說「行動自由」,就是因為兩者有區別。我知道「言論自由」講的就是自由,而不是限制。不能說是有限制的「言論自由」吧。
這本《四手聯彈》其實只是一本有圖有文的雜文,雁過留聲,人過留影。兩位作者藉照片,寫着他們的思緒和想像,寫出他們的快樂和傷感。邊彈邊唱。賀衛方記着普魯斯特的話,說照相機並不是現實的忠實記錄,它分解了現實,使之成為可以操控的、曖昧不清的所在。照片是攝影者的喜好,依照片所寫的文章,像這樣的《四手聯彈》,卻是一種難以預期的借題發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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