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1月16日 星期六

孫述宇談母語教育

孫述宇談母語教育



記不起第幾次讀孫述宇教授〈使用中文是中文大學的使命〉這一篇文章了。每一回讀的時候都有一種撥亂反正豁然開朗從而感受到一種力挽狂瀾的力量。文章雖是針對香港中文大學而寫的,但我們知道中文大學之創立,不僅僅是籠統地給香港中學畢業生接受大學教育的機會,而更是給他們以中文傳授知識與學習的大學教育的機會。所以孫教授文章討論的既是中文大學的使命,更是香港母語教育和英語學習問題。
香港中文大學成立於一九六三年,一九七五年中大學生會出特刊,檢討學校第一個十年的成績。孫教授當時是中大英文系系主任,應邀寫了這篇〈使用中文是中文大學的使命〉。孫教授當時說,假說中大面對重大困難而能堅持執行一項堅定的中文教育政策,使畢業生都能用中文思考、治學、處事,並使香港中小學母語教育的頹勢得以改良,那才談得上成就不成就。三十五年後的二零零五年,中大學生會又編印特刊,討論的仍然是教學語言問題,重刊了孫教授這篇文章。二零零七年,中大校友關注小組出版《令大學頭痛的中文》一書,印行近萬冊,針對新校長劉遵義改變教學語言政策,強調中文這人類歷史上使用時間最久遠的語言,幾千年下來波折重重,根基深厚而又生機勃勃,中大的短視和冒失、愚蠢政策的抑中揚英,雖增加曲折但是遮擋不了光明的。該書為此專訪孫教授並再次編入孫教授的這篇文章。
今年伊始,牛津為孫教授隆重出版了上下兩卷自選集《小說內外》,孫教授雖自謙是敝帚自珍,但不諱言的確想藉此機會舊話重提,希望再一次引起母語教育和英語學習的討論。因此,孫教授再一次鄭重的編入了〈使用中文是中文大學的使命〉一文,同時收入用英文寫作的“The English Language and Chinese People”文章。一篇文章的命運,和香港的母語教育一樣至今仍是未完成的努力。
香港母語教育前途黯淡,孫教授則堅定信念,世界各先進國家今天都是用母語做學問的。中古時代歐洲通行拉丁文一去不復返,文藝復興後各國逐步改用民族語言做學問,民族教育和學術得以發展。英帝國殖民政府數十年前已順應世界潮流,承認香港華人母語教育的權利,成立中文大學,訂下時間表讓香港中小學走向全部中文教學。可惜的是中文大學從首任校長李卓敏開始就想方設法擺脫中文,香港百萬家長一窩蜂抗拒中小學母語教學(中文真的令人頭痛嗎),甚至連北大清華也爭相提倡英語教學,用高薪招聘能用英語教學的教授,用獎金鼓勵教授用英語授課。 新的買辦階級已形成,孫教授問,母語教育又不合時宜了嗎?
痛苦是沒有種族國籍界限的,但是剥奪學生用母語學習的機會,就是剥奪他們心智成長的權利。大學幾乎所有學科,除了我們的文史哲,都是近百年從西方移植過來的,這些西學在中國沒有根,甚至缺乏足夠的中文書籍,缺乏足夠的中文概念詞匯,缺乏足夠的教師,這是事實,但你能想像得到,像中國這樣的民族要永遠拿他族的語文來做學術嗎?語文是思考的工具,你能想像中國人不能用自己的語言作深入的思考和學術討論嗎?我們能把它留給八十後九十後說“這是你們給我的教育”嗎?
因為剛讀到的新一期《中大校友》新任校董會主席鄭海泉的訪問,難得他談到了教學語言問題,在此把孫教授的書推薦給鄭先生。鄭先生任重道遠,七十年代又曾投入過爭取中文成為法定語文社會運動,是能為中大甚至香港母語教育出大力的人。的確如他說的,語言爭論始於七十年代中文運動,源遠流長,非朝夕可達成共識。但是孫教授和來自中大的人一開始就知道這種困難不管有多大,中文在世界的地位只會愈來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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